九曜鎮邪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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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曜鎮邪局
那抹轉瞬即逝的血光, 讓梵小洛心情沈了下來。
針對這次大墓可能遇到的危險，她和張明徽小聲討論了很久，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。
梵小洛無奈地看向副駕駛的谷老：“大墓不是在仙城郊區嗎, 為什麽改了。”
越野車緩緩爬上了山, 沿著人跡罕至的山路，往神都山神秘的腹地駛去。
車窗外是茂密的原始森林, 剛下過雨，空氣裏充斥著一股溫熱濕潤氣息，生起了渺渺雲霧。
谷老似乎是沒聽清楚：“啊，什麽？”梵小洛看谷老還是裝傻，無語地加大聲音, “大墓位置為什麽改了？”
谷老這回聽清楚了，很吃驚的反問：“我什麽時候跟你們說，大墓在仙城了？”
張明徽跟梵小洛站在同一條戰線上, 沒好氣地道：“你是沒說，玄學網站上的圖片，可是拍得明明白白。早知道是這麽危險的任務，我們哪敢過來啊。”
谷老一聽這話，立即不樂意了：“聽聽你說的這叫什麽話, 什麽叫早知道危險就不來了。你們是玄門年輕的一代，以後要接過我們的位置, 繼續守護國家的。看你們膽小怕事，唯唯諾諾的樣子, 誰敢把重任交給你？想當年，我跟老祁像你們這個年紀, 什麽大事沒見過，早就能獨當一面……”
說著, 谷老面帶驕傲地回憶起過往的崢嶸歲月。
梵小洛、張明徽：“……”
山路漫長，一時半會到不了目的地。梵小洛很耐心地聽完谷老的話，末了，瞇起眼睛，又問：“所以，這一趟神都山探墓，是真的很危險，對嗎？”
谷老：“……”
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，谷老打著哈哈，想把這事糊弄過去。
梵小洛手臂環胸，淡淡地道：“谷老，你現在說，我們還能有點準備，你什麽都不說，就這麽帶我們下墓。萬一出了事，就晚了。”
張明徽在旁邊附和：“就是。”
禁不住兩人催，谷老嘆了口氣，手一攤：“不是我不想說，主要是，我們也是臨時接到的消息……”
前面說了，仙城前陣子是發現大墓，地鐵項目不得已停工，政府沒辦法，重新又規劃了一條新的路線，沒想這一條路線剛動工，又又又發現了大墓。
還不是一座，是五座。
考古隊探查過，每一座墓還都是諸侯級別的大墓。
對此政府也是沒轍，文物局卻樂的合不攏嘴。這回他們長了教訓，在挖墓之前，先請了玄師勘探。起初，那些玄師都覺得沒危險，然而，一開挖，出事了。
跟前面兇墓一樣，屢屢死人。
這詭異現象，特管局不得不重視起來。就在昨天，祁老帶梵小洛等人去萬壽橋參加考核的當天，谷老還在處理這件事。谷老後來見時間差不多，就留了幾人繼續勘測，自己先走了。沒想到，今日淩晨，那邊傳來一個驚人的結論。
這幾座屢屢出事的兇墓，彼此之間，似乎存在著某種聯系。
為了查找出幾座兇墓之間的聯系，那幾位玄師翻遍了所有資料，歷史文獻，手劄，甚至是各種民間傳說，最後，是在某位從事特殊行當的祖師爺手稿中，找到了蛛絲馬跡。
那位祖師爺叫什麽名字，已無從查起。只知道他精通風水八卦，靠著這門手藝無往不利，成為了那行的翹楚。他曾在機緣巧合下摸入了這些古墓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兇險，除了他勉強逃脫，其他隊友盡數折在了裏面。出來以後，那位祖師爺受到了很大刺激，再不做這些事，也從不將這些事與外人提，只在死之前，留下了一張手稿。
那手稿輾轉到了特管局某個玄師的祖上手裏，這次也是巧合翻了出來。根據那位的遺稿推斷，得出了了不得的消息。
新發現的這幾座墓，很有可能，只是某座大墓的陪葬墓！
梵小洛聽了，只覺得不可置信，“用幾個諸侯大墓陪葬？”
張明徽瞪大眼：“就是天王老子，也不敢讓那麽多諸侯給他陪葬，這得是瘋了吧，史書上肯定有這人的名字，是哪一位皇帝？”
出乎預料，谷老說：“不知道，史料裏沒任何記載，仿佛這個人從不曾存在。”
一開始，收到這消息的谷老和祁老，也都覺得匪夷所思，懷疑那墓裏埋的並不是諸侯。
但是這猜測很快被推翻了，古代社會等級森嚴，墓葬規格是不能隨便逾矩的，那幾座諸侯墓裏，埋葬的只會是諸侯級別的貴族。然而，像這樣拿諸侯給自己陪葬的八層是個暴君，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，被千古後人當批評的材料，怎可能一點兒消息都沒有？是不是猜錯了？
但除了這點，誰也解釋不了，這幾座兇墓之間詭異的原因。
目前，只能按照這條僅有的線索，追查下去。
這件事實在覆雜離奇，谷老、祁老馬上將事上報，一時間各地負責人都被驚醒，湊在一起開了個會。
經過幾個小時的討論，大家暫時拋去對墓主人身份的猜測，推論這些兇墓可能存在的聯系，最有可能的是兩點。
第一，這幾座墓，是個七星拱月局。
七星拱月局是某門派師祖留下的手劄上寫的一種風水局，需得七位命格貴重的人甘願當人牲，奉獻出自己的功德、氣運，乃至來世今生，以輔助主墓之人功德圓滿，得道成仙。
能做出七星拱月局的墓主人，定然是個權勢滔天的大人物，賢不賢良不知道，心狠手辣是一定的。根據已開挖出的六座大墓情況來看，個個都煞氣極重，恐怕那些貴人就算是殉葬，也並非心甘情願去死的。怨氣積累千年，造成這種影響，能說得通。
還有一種推測，便是九曜鎮邪局。
九曜，在天文學上指的是北鬥七星和輔佐二星，而在這裏，指的卻是九個太陽的照耀，意思是這是個專門針對鬼魂的，異常陽烈的火煞局。首先要將被鎮壓之人的屍骨埋在一個純陽之地，在其周圍布下火曜陣，魂魄屬陰，這做法無異於將那人鬼魂放在火堆上烤，那是一種難以想象的痛苦，之後還要在那個人屍身周圍埋下九個大兇之物，以大兇之物的煞氣，鎮壓得那人永遠無法逃脫。
這種風水局極其損耗陰德，所以在古時候也很少用，專用來對付大奸大惡的人，給他們生前死後，永生無盡的懲罰。
張明徽聽著就脊背發涼了：“好狠……如果是後面一種，會、會怎麽樣？”
谷老沒有回答，而是問：“知道三十年前的，離火組織嗎？”
說這話時，谷老看向梵小洛。
梵小洛搖了搖頭，對這事完全不知情。
谷老心裏吃驚，梵邈難道沒將這件事，告訴這丫頭？
……是不想將仇恨延續下去嗎？
張明徽倒是知道一點：“我聽師父說過，那是由幾個邪道組成的隊伍，為所欲為，甚至要拿幾千萬人的氣運布置邪陣，差一點點讓沿海三省變成死城。”
谷老點點頭，聲音凝重道：“如果是後面一種，造成的危害，比這個可能要嚴重一百倍，甚至一千倍。不然你們以為，周先生夫妻兩為什麽大老遠的連夜趕來？”
九個兇墓，九處大兇之物。
那可不是隨隨便便拿一塊邪器，就能稱為大兇，而是獻祭了千萬個無辜亡魂，人為制造的大兇之地，殍地。
什麽是殍地？
就是埋人多的地方，又陰氣不散，久而久之就會形成殍地。殍地往往被過去的一些趕屍人，用來做養屍地。
可是，倘若那殍地裏埋的不是正常死去的人，而是被迫殉葬的無辜人，就連趕屍人也會畏懼。因為那地方怨氣沖天，厲鬼眾多。這些積聚兩千多年怨氣的厲鬼，一旦放出來，會造成什麽後果？
這個情形光是一想，就讓人頭皮發麻。
而那被人用九個兇墓鎮壓的東西，能是善茬？
谷老一番話，成功讓後座的兩個年輕人冷汗狂流。
卻在這時，谷老哈地笑了起來：“嚇你們的。別緊張，還沒有進墓，一切沒確定呢！”
梵小洛擦了擦手心裏的汗，眼神幽怨，有種想打人的沖動。
張明徽氣得不行：“谷老，您一大把年紀了幼不幼稚啊！”
然而，谷老笑得更開心了，一副“有本事你打我呀”的表情。
張明徽氣得握緊拳頭，捶谷老靠著的座椅背。
這時，梵小洛開口問：“谷老，這次參與探墓的，除了我們，還有誰。”
谷老笑聲一頓，無奈地摸了摸下巴。
果然，還是騙不了現在的年輕人啊。
“也不多，就……兩千來個特種兵吧。”
那兩千來個特種兵，是以防他們在大墓裏面出事的。一旦他們任務失敗，特種兵便會出動，用武器將裏面的東西擊殺。倘若特種兵也失敗了，那在遠方蓄勢待發的熱武器，就會將目標對準這裏。
當然這是沒辦法的辦法，不到萬不得已，不會走到這一步。畢竟神都山是華國龍脈，護佑了炎黃子孫幾千年。傷及龍脈，國運受損，那是最最最糟糕的情況。
車內氛圍再度陷入死寂。
張明徽苦笑：“我想回去了，還能掉頭嗎。”
谷老冷哼了一聲：“你師父把你送過來時，說要我帶你見見世面，你說呢？”
張明徽露出受傷的表情，難以接受自己被師父賣掉的現實。
很快，他瑟瑟發抖起來，沮喪道：“是不是我的心太冷，怎麽身上也開始發冷了？”
前面司機說：“到海拔三四千米了，氣溫下降是正常的，多穿點衣服吧。”
張明徽：“……”
這麽一說，大家都感覺到了寒冷，趕緊穿上厚毛衣和羽絨服，冰涼的身體才慢慢有了點熱乎氣。
身體熱了，但隨即又感覺有些許氣悶。
谷老貼心提醒：“感覺呼吸不上來，是正常的，高原反應嘛。多吸點氧，不用不好意思。”
谷老一說，梵小洛才想起谷老還買了氧氣瓶。
考慮得挺周到，不過她暫時還用不到，她從小修行道家功夫，練習吐納行氣，身體異於常人。哪怕沒有氧氣，也能比普通人多活個兩分鐘。眼下只是氧氣稀薄，稍微調整下呼吸方式就行，影響不大。
谷老、張明徽兩人也用不到。
前面駕駛座的司機，本來還很期待目睹一群玄師抱著氧氣瓶瘋狂吸氧的樣子，沒想到三人完全不受影響，敬佩地說：“我第一次到高原特訓的時候，吐得連路都走不了，渾身沒力氣，你們真厲害。”
梵小洛謙虛了一下：“還好，可能我們人年輕？”
谷老語聲得意：“老頭子我是身體好，經常鍛煉。”
特種兵司機：“……”所以我是既不年輕又不經常鍛煉嗎？
不知是不是司機的表情太好笑，大家你望我，我望你，都笑了起來。
車內氛圍為之輕松。
然而，前面的車裏就沒那麽輕松了。
三個修者當然是沒事的，有事的是亓教授。亓教授是個普通人，還是個常年在研究所裏搞研究的人，身子骨本就不強健，被高反折騰慘了，一會兒想吐，一會兒鼻子堵塞，雙耳轟鳴。時不時要讓車子停一下，讓他吐一吐。
眾人過去看他，亓教授歉疚地扶了扶眼鏡，“對不起，我給大家拖後腿了。”
說著，脖子一伸，又要嘔吐。
“沒事沒事，我們是一個隊伍。”
“老亓啊，要不你就睡過去，睡著了就不吐了。”
大家都給亓教授提建議。
梵小洛視線尋找，發現隊伍裏少了人。
找了一圈，在懸崖邊找到了柳四娘。
零下十幾度，這人依然一身單薄的旗袍，站在崖邊風最大的地方，好整以暇地欣賞風景，像完全感覺不到冷。
偶爾，柳四娘輕飄飄瞥了亓教授一眼，眼神淡漠，帶著點嫌棄，似乎是覺得帶了個麻煩。
周衍走過去，無奈地叫了聲：“四娘。”
同柳四娘一樣，周衍也是來時那個灰色長衫，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，在這滿山風雪的天氣裏完全不受影響。
梵小洛暗自吃驚。
這夫妻兩道行到底有多深，才能不受外界環境影響？
柳四娘聽到周衍叫她，哼了一聲，隨手指向山下一處地方，“那裏有一棵草，能治暈車嘔吐。”
周衍點點頭，便往那裏走了去。沒多久回來，手裏抓著一把草葉，對亓教授道：“時間倉促，只見到這些藥草。亓教授你吃一片，或許能好受點。”
亓教授按照周衍說的，揪了兩片葉子吃下，又被人照顧著喝了點熱水，說感覺好很多了。
說著，就在司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。
誰想，沒走幾步，突然身子一歪，睡了過去。
眾人有點懵，“？？？”
柳四娘搖曳著身姿款款走過來，呵呵地笑著：“暈車什麽的，睡一覺就好了。瞧，這不挺管用的嘛，還有誰需要？”
說著，眼睛掃過其他的人。
她眼睛是很漂亮的丹鳳眼，臉上也帶著笑意。不知為何，這笑容卻讓人心底發寒。
眾人一個激靈，下意識往後退。
周衍在旁邊溫和地解釋：“大家放心，剛才給亓教授吃的是一種能讓人入睡的草藥，沒有副作用。”
谷老幹笑了一聲：“這藥草真好，回頭我帶兩根回去，再失眠就不怕了！”
周衍溫潤地笑了一聲，“沒事了，那就繼續趕路吧。”
大家再度回到車裏，車輛繼續往前。
前方環境越來越覆雜，遠光燈能照亮的範圍有限。偏在這時天氣也變得不可捉摸起來。前一秒還是大晴天，下一秒就下起了暴雨。暴雨停住沒多久，又下起了冰雹，飄起了雪。
在這種天氣下，車輪稍一打滑，就可能翻下深谷去。
梵小洛能感覺到，前面司機的緊張。
偏在這時，聽到了柳四娘的一聲驚呼，緊接著，前面車吱嘎一聲，緊急剎停。
梵小洛心一驚。
張明徽哆嗦道：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連谷老也被嚇到，打開手電筒，開了車門就跑過去看。
這一路上，最鎮定的人，除了周衍便是柳四娘。
能讓柳四娘驚叫成這種語調，得是什麽程度的危險？
眾人趕緊下車，打著手電筒跑到前面，做好了與危險拼命的準備。
就看到，柳四娘彎腰從一片草叢後面，抱出一個東西。
柳四娘眼睛發亮，聲音裏都帶著雀躍：“撿到一只小貓崽！”
眾人：“……？？？”
眾人松了口氣，眼神頓時變得格外幽怨。撿到一個小貓而已，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嘛？
抱怨歸抱怨，迫於這對夫妻的淫威，誰也不敢吭聲。
梵小洛借著手電筒的光，看向柳四娘懷裏的那只小貓。
那是一只通身漆黑，隱沒在黑夜裏幾乎看不見的黑貓幼崽，看上去出生還不到一個月的樣子，渾身毛紮紮，很小很軟的一團。
奶貓似乎被這麽多人嚇到了，“喵嗷喵嗷”地叫著，想往柳四娘懷裏鉆，叫聲稚嫩，能萌死壯漢。
梵小洛眼神一柔，“好可愛。”
這樣的萌物，誰能不喜歡。
大家看著小貓，感覺一路上緊繃的神經松了不少。
周衍冷靜道：“我們還要趕路，帶這麽個小貓不合適，最好把它還給大貓。”
這話說得有道理，大家雖不舍得，卻還是打著燈去找大貓，找了一圈，別說貓影，連貓毛都沒一根。
“會不會是我們人太多，大貓不敢出來？”
柳四娘專心侍弄著小貓崽，漫不經心道：“不用找，我聞過，這附近沒有大貓的氣味，倒是有很重的血腥味，跟這小貓崽很像。這可憐的小家夥，這麽小，就沒了母親。”
周衍嘴角抽搐：“……那就帶上吧。”
正說著話，兩個特種兵司機打著手電筒走了過來，對大家道：“前面是峭壁，車子開不進去，只能步行。”
大家於是都從車上拿下背包。就是亓教授有點麻煩，他人還暈乎乎的，手裏抱著氧氣吸還感覺難受，根本走不了路。周衍讓兩個特種兵司機，輪換著背他。
柳四娘對周衍以外的人和事都漠不關心，只顧著逗弄懷裏的小貓，還拿出肉幹，嚼成肉糜餵它。
小奶貓大概是餓狠了，張開小嘴嗷嗚嗷嗚地就吃了起來。
梵小洛掃了她一眼。
這視線很是隱晦，柳四娘卻精準捕捉到了。
她分出點餘光，瞥了眼梵小洛手裏拿著的魯班尺，眉頭挑了下：“我以前見過一個人，他手裏也拿著這麽一把尺子殺人，你是他的後人？”
梵小洛：“不知前輩說的是誰？”
柳四娘聽了梵小洛的話，眉頭一皺。
正當梵小洛想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時，就見她異常愛憐地撫摸了下臉，亦怪亦嗔：“別叫我前輩，都把我叫老了。”
梵小洛陡然起了層雞皮疙瘩：“……那，我叫你什麽？”
柳四娘親昵地捏了捏梵小洛的臉蛋，似乎很喜歡這種嫩生生的手感，忍不住又多捏了一遍：“叫我姐姐。哎呀，我每天照鏡子，覺得自個兒挺美的了，沒想到見到你這個小姑娘，長得還不錯嘛。”
梵小洛一下子往後退了兩三步，同時頭往後仰躲開對方的魔爪：“姐、柳姐，柳姐剛才說的那位前輩，是誰？”
柳四娘漫不經心：“一個叫梵邈的臭小子，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……”
梵邈？！！
梵小洛震驚地睜大眼，“您認識我爺爺？”
這回輪到柳四娘訝異了，打量了梵小洛一眼：“你爺爺？你是那小子的孫女兒？哦，對，姓梵的本就沒幾個人，我應該想到的。”
可能是遇見故人後輩的原因，柳四娘眼神變得柔和親切，“梵邈現在身子骨怎麽樣，有沒有死掉啊？”
梵小洛聽到“死”字，臉霎時一冷。
有這麽問候人的嗎？
“謝謝前輩關心，我爺爺身體很好。”梵小洛神色肉眼可見的變冷，突然不是很想跟這人聊天了。
“哎呀，生氣啦？”
柳四娘渾然沒有自己說話冒犯了別人的自覺，仍然笑呵呵的，手輕飄飄摁住梵小洛的肩膀，似乎很喜歡逗弄梵小洛，“女孩子生氣容易長皺紋，心胸寬廣點嘛。”
梵小洛心裏更無語。
這都什麽人，自己犯了錯卻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心胸寬廣……
眼看快把梵小洛惹毛了，柳四娘終於不鬧了，攬著梵小洛，說起了過去的事。
她說她跟梵邈是在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認識的，當時兵荒馬亂的，兩人曾結伴上過戰場來著，算是戰友了。只是隨著戰爭結束，梵邈帶著一堆好友的屍骨消失了，而她也被特管局收編，跟丈夫留在了西南。
也許是活過太多年，見過太多事，柳四娘對現在的很多人都提不起勁兒，唯有提到某些在記憶裏留下深刻印象的故人時，才生出那麽點興致。
柳四娘感慨地問梵邈現在怎麽樣了。
柳四娘臉上的懷念不似作假。
梵小洛看了她一眼，勉強開口，簡單說了與爺爺有關的一些事，都是一些日常生活裏的小事。
不知她哪句話觸到了對方笑點，柳四娘笑得花枝亂顫。
“你說梵邈脾氣好，那家夥脾氣好！笑死我了！”
“想不到啊，當年那個天不服地不服的暴躁小夥，現在被一個小丫頭管得死死的哈哈哈哈……”
梵小洛木著臉：“……”
有那麽好笑嗎？
柳四娘笑聲都驚了懷裏的小貓崽，小貓崽不滿意地蹬了蹬腿。
柳四娘被轉了註意力，抱著小貓崽給梵小洛看：“你看，這小家夥可愛吧？”
梵小洛望著那吃完就昏昏欲睡的小黑貓：“可愛。”
柳四娘聽了很高興，撫摸著小黑貓毛絨絨的皮毛，表情很慈愛：“這還是一只小玄貓呢，玄貓通靈，做鎮宅獸最好了。等我把她帶回去，養大了，就拿來鎮宅。”
梵小洛：“貓生來野性，特別是玄貓，不一定能養熟。”
柳四娘渾不在意：“不熟，那就訂個契約好啦。養貓就是得這樣，吃我的喝我的還想跑，不可能的……”
邊說著，兩人邊往前走。
@
懸崖峭壁很不好走，路很窄，下方便是懸崖，走在上面往下望，魂都能被嚇掉。
又下雨了，好在每人都穿著雨衣，就是亓教授身體受不住折騰，甚至發起了燒。
為了照顧亓教授，眾人不得不停下，原地先休息一晚上。
張明徽看得都替老人難受：“騙我們過來就算了，怎麽把人那麽老的教授給帶過來了？”
周衍溫聲道：“亓教授博古通今，現在他要我們照顧，入了墓，就是我們仰仗他了。”
張明徽不再說話了。
亓教授那邊吃了藥，就睡了過去。眾人吃了點東西，閑著也沒事，就回到越野車裏，在車廂裏湊合一晚。
到第二天，風雨停歇，天氣晴朗，眾人繼續趕路。
亓教授身子骨太虛弱，走兩步，就面色發白，冷汗涔涔。沒辦法，兩個特種兵司機砍了些樹枝，臨時做了副擔架，把亓教授擡著往前。
走了不知多久，天再度黑下。終於到一塊凸起的巨巖後，周衍說了句：“到了。”
眾人松口氣，一屁股坐在巨巖後面，都累慘了。
梵小洛感覺還好，體力能跟上。旁邊柳四娘看了她一眼，笑道：“耐力可以嘛。”
梵小洛謙虛：“過獎，柳姐的體力更好。”
柳四娘眨眨眼道：“這是我自己家，回自家還能累到，說出去那些家夥該笑話我了。”
梵小洛：“？？？”
梵小洛敏銳註意到柳四娘話裏的隱秘，柳四娘嘴角勾勒出一抹神秘的笑，正要拉著梵小洛說兩句。那邊，周衍喊人過去。
祁老拿著羅盤，對著天空中星辰推演了一番，說主墓方位就在這附近。
周衍：“今晚大家趕了一天路，辛苦了。先停下來修整一夜，明天探墓。”
這安排大家都沒意見。當下，兩個特種兵往兩個方向跑去，沒多久，居然帶回十來個人。
梵小洛這才知道，原來在他們身邊不遠處，還有一群人保駕護航。
這些人裏有精通做飯的，架起兩口部隊用的大鐵鍋，往鍋裏倒入泉水，煮起了泡面。
大家的水其實在半路上就喝的差不多了，這水是在附近山泉處接的。大山裏未經汙染，泉水清澈甘甜，直接拿來喝都行。不過以防萬一還是煮開了才入口。
熱水咕嚕咕嚕沸騰，面兩三分鐘就煮好了，眾人端起碗筷吃了起來。走了大半天，都餓的不行，除了亓教授。
亓教授吐得快虛脫了，沒有任何食欲。
不過，為了不拖累隊伍，老人家勉強吃了兩口熱飯，吃完就躺到了防水睡袋裏，吸著氧，沈睡了過去。
@
這邊，大家吃飽喝足，圍坐火堆邊。
邊烤火，邊聽周老安排接下來的事宜。
他們一路上，都是按照祁老的推演，確定的墓穴方位。現在已經到墓穴範圍邊緣，只是，下墓的具體方位，還要再確定一下。
畢竟是用幾個兇墓陪葬，主墓只會比陪葬墓更兇險，萬一他們一下墓就掉進了厲鬼窩，便是大羅神仙保佑，也逃不出去。
周衍：“老祁，麻煩你了。”
“沒什麽麻煩不麻煩。”祁老站了起來，拿著羅盤，走了出去。
他們的紮營地點，在巨巖底下，四周都是皚皚白雪。大墓位置還要往前走四五百米。祁老拿著羅盤，邊看頭頂的星象邊往前走，忽然，就站在一個地方不動了。
眾人都等著祁老出結果，手電筒將那片地方照的恍若白晝。
接下來的一幕，讓人頗為吃驚。
只見祁老呆呆站在那裏，身體似乎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住，他閉著眼，身體沒動，卻似乎渾身都在顫抖。
零下十幾度的冰寒天氣，他汗水卻不停往下淌，老臉憋得通紅。
過了大約十多分鐘，祁老睜開了眼，腳下踏出某種規律的步伐，異常狼狽地走了回來。
谷老很少見到祁老這樣，驚了：“你遇到了什麽？”
祁老接過特種兵遞來的毛巾，狠狠抹了把臉，“中招了！墓外面還有陣法，要不是我進去以後馬上意識到不對，都出不來！”
祁老想到剛才中的陣，手都在抖。
他斷斷續續的講述，說那陣法是一種精巧又惡毒的古陣，很難破，他在裏面看到了很多很多白骨，那些人，可能就是過去來這裏盜|墓的人。
這番分析，讓眾人臉色變得難看。
主墓外還有陣法，竟然連接近的機會都不給嗎？
周衍道：“知道是什麽陣嗎？”
祁老緩了很久，定住神：“應該是已經失傳的古陣之一，七十二般靈通陣。”
眾人：“……？？”
他們只聽說過，七十二般變化。
七十二般靈通陣，那是什麽陣？
祁老粗略地解釋了一番：“七十二般靈通陣，就跟西游記裏，孫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的法術一個道理，陣法裏有玄妙無窮的變化……”
簡單說吧，這陣法有點像障眼法，只是布置的手段比普通的障眼法更加的精巧惡毒，不止障眼陣外的人，更麻痹入陣人的感官。人走進去，往往都意識不到，自己中了招，倘若沒在第一時間回過神，就會徹底陷進去，再也出不來。
這陣法不是殺陣，卻跟殺陣差不多性質，會讓人逐漸迷失在陣法制造的幻象裏。幻象隨著人心智的迷失越來越恐怖，人最後會在萬分驚恐的狀態下死去。哪怕僥幸走出去，也會深受陣法影響，不瘋魔也好不到哪裏去。
這是為了防止後世人來這裏盜墓，留下的殺招。
唯有破解了七十二般靈通陣，才能找到主墓的位置。
張明徽嘀咕：“這個墓主人，花樣還挺多。”
但不得不說他贏了，兩千多年，都沒人能闖進他的墓裏面去，甚至，連墓門的邊都沒摸到。
周衍道：“能破解嗎？”
祁老眉頭皺得很深，看向眾人：“能，但我需要幫手，一個懂得奇門遁甲的幫手。”
谷老率先出聲：“別看我，你知道我的，我就是個打手。”
谷老是古武一脈傳人，專註鍛造自身，讓他去打僵屍去抓鬼都可以，唯獨別讓他那破那些彎彎繞繞的奇門，就是有高人手把手告訴他怎麽做，他都能把自己繞暈。
祁老怎可能不了解自己的老友，隱晦地瞪了他一眼，他找誰都不會找這人。
周衍慢條斯理：“我是個趕屍匠，不擅此道。”
柳四娘回答得更幹脆：“不懂。”
張明徽作為龍虎山弟子，倒是懂一點兒，但他清楚自己的斤兩，以他那點水平，不添麻煩就不錯了。
祁老露出失望。但也沒辦法，只怪他沒考慮周全。這臨時去找會陣法的人，哪有那麽容易。
罷了，他自己慢慢推演，哪怕耗費更長時間，豁出這條命，也得把陣給破了。
祁老轉身要走，卻在這時，梵小洛站起了身，“祁老，我會一點。”
梵小洛有些無奈。
祁老看都沒看她一眼，就當所有人都不會，她都沒來及說話。
她以前學魯班經的閑餘時間，跟爺爺學會一點奇門遁甲的知識。爺爺說技多不壓身，萬一哪天遇到了惡人，打不過就丟技能，那麽多技能總有一個管用，給自己爭取到逃跑的機會。為此她很多方面的技能都會一點。
祁老停住腳步，想也不想道：“只會一點，就別去搗亂了。”
梵小洛不得不解釋：“我在這方面的造詣，不敢在祁老您面前顯擺，但協助破個陣應該還行。”
祁老聽到這解釋，卻仍沒有馬上答應，而是仔細審視了一遍梵小洛，似乎不理解，她這麽主動，到底有什麽目的。
梵小洛看出祁老對她的戒備，沒有在意，露出坦蕩的表情：“祁老，請相信我也是想盡快解決問題的。畢竟，兇墓出了事，我也不能置身事外，不是嗎。”
若底下大墓躺著的是惡鬼，梵小洛也躲不過劫難，沒有誰比她更希望將這個家夥盡早扼殺。
祁老神色微松，“萬一破不了陣，你會死在裏面，這樣你也要去？”
梵小洛點頭：“嗯。”
祁老勉強道：“那就跟上來，別給我拖後腿。”
梵小洛於是緊跟著祁老步伐，踏入大陣。
入陣前，祁老突然停住，梵小洛差點撞到他身上。
祁老滿臉嫌棄，迅速地往旁邊閃了一步，冷冷地囑托了最後一句：“記住，你所見，不一定為真。不過萬變不離其宗，再厲害的障眼法，都有破綻，找出它破綻在哪，就能找到破解的辦法。”
梵小洛點頭，自發離祁老遠了點。
她又不是受虐狂，要不是為了破陣，她也不想靠近這處處看自己不順眼的老頭。
祁老不再理她，自顧自進入了陣法內，梵小洛跟在他後面。
一踏入陣法內，梵小洛掃了眼周圍，發現這裏與外面沒什麽差別。
雪地依然是雪地，周圍零散長著幾棵粗壯古木。要不是祁老再三交代，梵小洛很難發覺自己已經進來了。
跟在祁老身後，走了一段路，祁老停了下來。
他似乎是不放心，交代一句話，“你就站在這裏，我叫你怎麽做，你就怎麽做，別做多餘的事。”
梵小洛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，然後視線往下掃，註視著祁老的手，笑了起來，“祁老，您握住羅盤的姿勢，好像錯了。”
祁老下意識低頭，檢查自己的羅盤。
卻在這時，梵小洛臉色陡然一變，朝祁老擡起手。
羽絨服的袖口裏咻地飛出一根墨線，纏繞住了祁老脖子。
祁老不明所以，手立即去扒拉墨鬥線，瞪著梵小洛：“你發什麽瘋？！”
梵小洛收緊墨線，淡淡道：“祁老入陣前交代我，要留心去找破綻。剛才你又讓我什麽都不要做，前後說話自相矛盾……你是假的吧。”
祁老滿臉被誤會了的表情：“陣法有變，我多交代你一句，還交代錯了？”
“只有那一句話，還不至於讓我懷疑你。關鍵是另一點——”
梵小洛眨眨眼，一語戳破這個假人，“祁老是玄門最厲害的陣師，驕傲自負，不可能因為我一句話就去懷疑自己。他甚至都不會理我，轉身就走。”
“你露餡了。”
如果說，祁老入陣後的那一句囑托，引起了梵小洛的懷疑。那麽，祁老接下來因為她的一句你羅盤拿錯了，就下意識去檢查自己，讓梵小洛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祁老雖然看不上她，但入陣前，跟她說的那句話卻是認真的，陣法千變萬化，假的就是假的，找出破綻，就能破解。
梵小洛用力一拉墨鬥線。
“祁老”腦袋赫然飛起，咕嚕嚕滾落在雪地上。
奇怪的是，斷口處卻沒有一滴血。
稍一眨眼，再去看，祁老哪裏還有起來，雪地上的“屍體”，變成了斷裂成兩截的木頭。
梵小洛從小見爺爺做各種木工活，耳濡目染熟知各種木材。她一眼看出，這個被她毀掉的木頭，是陰沈木。
陰沈木又叫水沈木，這種木頭並非天然形成，而是要埋在河床底下幾十幾百年才形成的特殊木料。因為懷有異香，幾乎不腐，異常名貴，很多富人都喜歡拿它去做壽棺。
而少有人知，陰沈木屬性極陰，尤其是那些在水底埋了幾百年的老木，積聚了難以想象的陰氣，也常被一些人拿去做害人的邪器。
看到陰沈木上用人血密刻的喪魂符，顯然它就是陣法裏讓人生出幻覺的原因。
隨著陰沈木被毀，第一重幻境轟然破開。
周圍風景隨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。
梵小洛有條不紊，繼續尋找這幻境裏的破綻。
陣法外。
就在祁老同梵小洛進入陣法以後，周衍、谷老等人，都打著手電筒，來到了陣法邊緣。
外界與陣法之間，似乎隔了層看不見的屏障，周衍讓眾人停在祁老事先畫的那條線外。
大家站在線外，看到梵小洛和祁老兩人相隔不遠，都沒怎麽動，都猜不到陣法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。
只能看到，梵小洛和祁老兩人呈現出來的狀態。
祁老似乎很緊張，低頭望著羅盤，默默掐算，很久，才小心翼翼踏出一步。
只是一步，就耗費了極大氣力，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。
谷老嘆氣：“能把老祁累成這樣，這次陣法很難啊。”
張明徽點點頭，也緊張了起來，然後看向梵小洛。
出乎預料，另一邊的梵小洛，看起來卻像很輕松的樣子。
她一沒有掐算，二也不斟酌，在祁老艱難踏出一步時，她已經漫不經心地走了好幾步。
張明徽嘴角一抽：“她是在亂走嗎？”
他從沒見過，有誰是像梵小洛這麽破陣的。
谷老仔細觀察了很久，搖頭：“不，不像。要是亂走，陣法裏會有反應，不會這麽平靜。”
張明徽更吃驚：“她是找到了破解的辦法？”
怎麽可能！
祁老是玄門最厲害的陣師，研究了一輩子的陣法。梵小洛才多大，陣法造詣怎麽可能比祁老還高？
谷老也不確定：“也許？”
“不是也許，她真的找到了破陣辦法。”柳四娘歪著身子，倚靠在周衍肩膀上，看著陣法裏的梵小洛，就像看自家出息的晚輩，眼裏帶著驕傲：“不愧是梵邈的孫女，我很久沒見過天賦這麽強的小家夥了。”
“是梵邈的後輩，那難怪了。”周衍點點頭。
對上其他人震驚和不解的眼神，周衍笑道：“也算是歪打正著了。梵小洛破陣，用的不是推演，而是靈覺。”
沒錯，梵小洛破陣，憑借的不是別的，正是自身過人的靈覺。
靈覺，便是人溝通天地的能力，簡單來說，就是修道的天賦。
在別的領域，都信奉世上無難事，只要肯攀登。惟獨玄學這一道，卻是例外，這一行向來是九分天註定，一分靠打拼。說白了，吃的就是天賦。
天賦絕佳者，日行千裏。天賦不行者，再怎麽努力，終其一生連門檻都跨不進去。這真是很悲傷也是很殘酷的現實。
而某些靈覺強大的人，能很容易就感應到這世間最本源的東西，並與那些東西產生共鳴。不光修煉時比一般人要快十倍百倍，遇到危險前，還能提前感應到。
那所謂的七十二般靈通陣，任是再多變化，說到底都是幻象，撞上靈覺超強的梵小洛，也算是遇上克星了。
周衍望著梵小洛，眼神很是慈愛：“這小姑娘的天賦，似乎比她爺爺還強一些。”
谷老楞了會兒，隨即哈哈笑了起來：“還真是歪打正著，意外之喜了！”
沒想到，他只是想把一個有天賦的後輩留在隊伍裏，還能有這樣的收獲。
陣法的破除，比預計的還快。
原本預計要兩三天才能結束的任務，才兩三個小時，就解決了。
當梵小洛戳破最後一個幻境，一轉頭，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祁老。
祁老不知經歷了什麽，臉色十分蒼白，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，狼狽極了。
梵小洛叫了聲：“祁老？”
叫了好幾聲，祁老才恍然回神，望著梵小洛，眼底流露出覆雜，“你很厲害。”
梵小洛勾唇，就當這句話是誇獎，道：“謝謝。”
剩下的尋龍點穴，確定主墓具體方位，就是祁老的拿手絕活了。梵小洛問祁老還能堅持不，見祁老點頭，梵小洛沒有客氣，轉身離開。
見周衍、谷老就在不遠處，梵小洛揮揮手，打了聲招呼。
柳四娘誇讚道：“很厲害哦，小家夥。”
梵小洛莞爾一笑：“謝謝，過獎了。”
周衍註意到梵小洛精神頭萎靡，知道她為了破陣耗費了太多精神，道：“明天再探墓，你先去休息。”
梵小洛剛才破陣時沒覺得有什麽，現在出來後，才感覺到渾身沒多少勁了，只想睡覺。
周衍開了口，梵小洛便從順如流，躺入了特種兵們搭建的帳篷裏，沈沈地睡了過去。
@
睡了不知多久，梵小洛被人叫醒。
從睡袋裏鉆出來，太陽已經升得很高，直直照射大地，金光璀璨。
梵小洛從睡袋裏爬出來，就見周衍和谷老他們早就醒來，正圍在五百米開外的一棵參天古木下，揮舞著工兵鏟挖土。
梵小洛朝那邊走了過去。
她註意到，隊伍裏的特種兵人數又增加了十來人，每人都手拿著家夥，鉆山挖土，不知道挖了多久。
“墓穴就在這底下，以前這處應該有一個天井，用來運動挖墓挖出的土石。可能是山脈活動，或者別的原因，把這個天井蓋住了。”谷老見梵小洛過來，給她解釋了一句。
梵小洛：“哦，需要我幫忙嗎？”
谷老笑了笑：“當然需要。你趕緊養精蓄銳，打起精神，等會兒我們就下墓了！”
聽到下墓，梵小洛心裏一緊。
她面上沒顯，默默走到一邊，仔細地查看挎包和旅行包裏的物資，並在腦海裏演算，遇到各種可能的危險，該怎麽應對。
見她一臉嚴肅，柳四娘抱著小黑貓，裊娜地走過來，“放輕松，咱們只是來探墓，遇到危險趕緊跑，能有什麽事。”
梵小洛望著她懷裏，明顯精神不少的小奶貓，無聲搖頭。
柳四娘不知道，要是他們真遇到了她上輩子的那個家夥，可不是想跑，就能跑得掉的。
“柳姐，你要帶著這小貓崽下墓？”梵小洛問。
他們這一去墓裏，或許要經歷很多危險，不一定顧得了這只貓。
柳四娘知道梵小洛的意思，撫摸了下小貓：“這小可憐現在是靠著我吊一口命，放在外面，沒人能養得活它，不跟著我會死的。”
小奶貓親昵地伸出舌頭，舔舐柳四娘的手指，可把柳四娘萌得不行。
梵小洛也不好說什麽了。
兩人在這邊站了快兩個小時，聽見一聲：“好了！”
梵小洛趕緊走過去，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，看到了一條能容納單人下去，深不知多少的坑洞。
眾人在洞外擺上瓜果祭品，上了柱香，算是探墓之前，跟墓主人提前打聲招呼。
見香穩穩地燒完，眾人舒一口氣。
接著，谷老帶頭帶好防毒面罩，在身上綁好救生繩進入了坑洞裏。在他之後，是祁老，張明徽，亓教授，周衍。
梵小洛排在了倒數第二，順著繩索緩緩往下降，剛到坑洞底，就聽到張明徽發出一聲驚恐的低呼。
谷老呵斥了一聲，張明徽聲音有些發顫，“這裏，有東西……”
梵小洛打著手電照過去，照出坑洞底部的情況。這是一個約莫一百來平的天井，井周圍石壁上依稀能看出粗略開鑿過的痕跡，很有可能是挖墓時運出土石的通道。
而在坑洞邊緣，有幾具穿著古代麻布衣的白骨，似乎是死得痛苦，渾身骨骼呈現正常人不可能有的扭曲狀。
亓教授遇到古屍，忽然有了精神，喝令大家別亂動，帶上手套，小心地查過屍體，“這些是當初修建陵墓的工人。大墓竣工後，大概是想離開，卻被封鎖在了這裏，被迫為墓主人殉葬。這是個好消息，說明我們找對了地方。”
梵小洛將手電筒光照到坑洞別處，心驚地發現，在這裏被活埋的人還不止這幾個，起碼二三十個。
看到這裏，大家沈默了。
在古代社會等級森嚴，平民百姓可以說是最卑微的存在，上層貴族說殺就殺，甚至動輒拿他們殉葬，少有仁慈。
只是，在書本上看到是一回事，直面又是一回事。
“這些人也是可憐，超渡一下他們吧。”一片寧靜中，周衍悲憫出聲，說著就念起了道家的超渡咒。
周衍的咒語一如他的人，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雅，超渡的力道卻十分了得，連旁邊的人聽了，也不覺卸下執念，心境祥和。
在一聲一聲的超渡咒語中，梵小洛看到淡淡的綠色熒光從某些白骨上升起，往坑洞頂上飛去。
冤魂離去，因一口怨氣而凝結不散的白骨，哢地動了一下，隨即，散落歸塵。
見狀，其他人隨即也加入了超渡行列。
在滿洞的經咒聲中，沒多久，滯留在坑洞底部的冤魂，都離開了。
隨著他們的離開，坑洞內沈悶汙濁的空氣，為之一新。
與此同時，被冤魂怨氣遮掩的墓門，赫然出現在眼前。
那是一道能容納兩個成年人通過的鐵門，門上銹跡斑斑，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。
梵小洛望著那鐵門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。
亓教授瞳孔震顫：“鐵門……怎麽能是鐵門呢？”
人死以後，講究一個葉落歸根，所以墓門多是石門，石門厚重，在裏面加一個自來石，也就是頂門的石柱，後來人便很難打開大門，也就打擾不到墓主人的安寧。而鐵門容易銹蝕，頂多在石門的夾層中澆鑄些鐵水來輔助防盜。還從沒見過，直接以鐵門封堵大墓入口的。
谷老道：“鐵五行屬金，克盡一切生機。或許，這道門封堵的不是盜墓人，而是裏面的家夥。”
其他人：“……”
這聽起來更可怕了好嗎。
周衍走到墓門前觀察了一遍，沒找到能開門的機關，索性取下隨身帶的一根撬棍，對著鐵門中間的縫隙猛地一撬。
這一撬，不知用了多大力氣，緊緊關閉的墓門，竟發出了哢哢的聲音。
隨即，緩緩打開。
門開的瞬間，柳四娘懷裏的小黑貓，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，喵——！！！
這聲尖叫嚇了眾人一跳，下意識看向那只小貓。
這小黑貓從撿到起，就很乖順，吃了睡睡了吃，柳四娘怎麽捉弄都不生氣。然而此刻，卻似乎異常暴躁。爪子抓著柳四娘的胳膊，幽綠眼睛死死盯著大門，每根毛都在戰栗，就仿佛……
那門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。
梵小洛望著小黑貓，心裏一沈。
黑貓通靈，嗅到陰邪氣息會發出示警。
門裏那東西，怕是不簡單。
一時間，眾人臉色都很凝重。
而周衍卻在這時微微一笑，收起撬棍，撣去衣袖上的灰塵，又恢覆了溫雅，仿佛剛才暴力破門的不是他，“墓門已開，我走先走一步探探路，諸位，保重。”
說著，周衍往前踏了一步，走進了墓門裏。
“等會兒大家夥都小心點，緊跟前面人的步伐，知道嗎？”谷老不放心，又囑托了一遍其他人，特別是梵小洛和張明徽。隨後走在了第二位，祁老走在了第三位，之後是亓教授，張明徽。
梵小洛感覺到從墓門裏撲出的濃重煞氣，不知為何，心突然慌得厲害。
見谷老祁老先後都走進去，梵小洛抿住唇，不動聲色把墨鬥線纏繞在手腕上，邁著沈重的步伐，也踏進了墓門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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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抹轉瞬即逝的血光, 讓梵小洛心情沈了下來。
針對這次大墓可能遇到的危險，她和張明徽小聲討論了很久，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。
梵小洛無奈地看向副駕駛的谷老：“大墓不是在仙城郊區嗎, 為什麽改了。”
越野車緩緩爬上了山, 沿著人跡罕至的山路，往神都山神秘的腹地駛去。
車窗外是茂密的原始森林, 剛下過雨，空氣裏充斥著一股溫熱濕潤氣息，生起了渺渺雲霧。
谷老似乎是沒聽清楚：“啊，什麽？”梵小洛看谷老還是裝傻，無語地加大聲音, “大墓位置為什麽改了？”
谷老這回聽清楚了，很吃驚的反問：“我什麽時候跟你們說，大墓在仙城了？”
張明徽跟梵小洛站在同一條戰線上, 沒好氣地道：“你是沒說，玄學網站上的圖片，可是拍得明明白白。早知道是這麽危險的任務，我們哪敢過來啊。”
谷老一聽這話，立即不樂意了：“聽聽你說的這叫什麽話, 什麽叫早知道危險就不來了。你們是玄門年輕的一代，以後要接過我們的位置, 繼續守護國家的。看你們膽小怕事，唯唯諾諾的樣子, 誰敢把重任交給你？想當年，我跟老祁像你們這個年紀, 什麽大事沒見過，早就能獨當一面……”
說著, 谷老面帶驕傲地回憶起過往的崢嶸歲月。
梵小洛、張明徽：“……”
山路漫長，一時半會到不了目的地。梵小洛很耐心地聽完谷老的話，末了，瞇起眼睛，又問：“所以，這一趟神都山探墓，是真的很危險，對嗎？”
谷老：“……”
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，谷老打著哈哈，想把這事糊弄過去。
梵小洛手臂環胸，淡淡地道：“谷老，你現在說，我們還能有點準備，你什麽都不說，就這麽帶我們下墓。萬一出了事，就晚了。”
張明徽在旁邊附和：“就是。”
禁不住兩人催，谷老嘆了口氣，手一攤：“不是我不想說，主要是，我們也是臨時接到的消息……”
前面說了，仙城前陣子是發現大墓，地鐵項目不得已停工，政府沒辦法，重新又規劃了一條新的路線，沒想這一條路線剛動工，又又又發現了大墓。
還不是一座，是五座。
考古隊探查過，每一座墓還都是諸侯級別的大墓。
對此政府也是沒轍，文物局卻樂的合不攏嘴。這回他們長了教訓，在挖墓之前，先請了玄師勘探。起初，那些玄師都覺得沒危險，然而，一開挖，出事了。
跟前面兇墓一樣，屢屢死人。
這詭異現象，特管局不得不重視起來。就在昨天，祁老帶梵小洛等人去萬壽橋參加考核的當天，谷老還在處理這件事。谷老後來見時間差不多，就留了幾人繼續勘測，自己先走了。沒想到，今日淩晨，那邊傳來一個驚人的結論。
這幾座屢屢出事的兇墓，彼此之間，似乎存在著某種聯系。
為了查找出幾座兇墓之間的聯系，那幾位玄師翻遍了所有資料，歷史文獻，手劄，甚至是各種民間傳說，最後，是在某位從事特殊行當的祖師爺手稿中，找到了蛛絲馬跡。
那位祖師爺叫什麽名字，已無從查起。只知道他精通風水八卦，靠著這門手藝無往不利，成為了那行的翹楚。他曾在機緣巧合下摸入了這些古墓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兇險，除了他勉強逃脫，其他隊友盡數折在了裏面。出來以後，那位祖師爺受到了很大刺激，再不做這些事，也從不將這些事與外人提，只在死之前，留下了一張手稿。
那手稿輾轉到了特管局某個玄師的祖上手裏，這次也是巧合翻了出來。根據那位的遺稿推斷，得出了了不得的消息。
新發現的這幾座墓，很有可能，只是某座大墓的陪葬墓！
梵小洛聽了，只覺得不可置信，“用幾個諸侯大墓陪葬？”
張明徽瞪大眼：“就是天王老子，也不敢讓那麽多諸侯給他陪葬，這得是瘋了吧，史書上肯定有這人的名字，是哪一位皇帝？”
出乎預料，谷老說：“不知道，史料裏沒任何記載，仿佛這個人從不曾存在。”
一開始，收到這消息的谷老和祁老，也都覺得匪夷所思，懷疑那墓裏埋的並不是諸侯。
但是這猜測很快被推翻了，古代社會等級森嚴，墓葬規格是不能隨便逾矩的，那幾座諸侯墓裏，埋葬的只會是諸侯級別的貴族。然而，像這樣拿諸侯給自己陪葬的八層是個暴君，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，被千古後人當批評的材料，怎可能一點兒消息都沒有？是不是猜錯了？
但除了這點，誰也解釋不了，這幾座兇墓之間詭異的原因。
目前，只能按照這條僅有的線索，追查下去。
這件事實在覆雜離奇，谷老、祁老馬上將事上報，一時間各地負責人都被驚醒，湊在一起開了個會。
經過幾個小時的討論，大家暫時拋去對墓主人身份的猜測，推論這些兇墓可能存在的聯系，最有可能的是兩點。
第一，這幾座墓，是個七星拱月局。
七星拱月局是某門派師祖留下的手劄上寫的一種風水局，需得七位命格貴重的人甘願當人牲，奉獻出自己的功德、氣運，乃至來世今生，以輔助主墓之人功德圓滿，得道成仙。
能做出七星拱月局的墓主人，定然是個權勢滔天的大人物，賢不賢良不知道，心狠手辣是一定的。根據已開挖出的六座大墓情況來看，個個都煞氣極重，恐怕那些貴人就算是殉葬，也並非心甘情願去死的。怨氣積累千年，造成這種影響，能說得通。
還有一種推測，便是九曜鎮邪局。
九曜，在天文學上指的是北鬥七星和輔佐二星，而在這裏，指的卻是九個太陽的照耀，意思是這是個專門針對鬼魂的，異常陽烈的火煞局。首先要將被鎮壓之人的屍骨埋在一個純陽之地，在其周圍布下火曜陣，魂魄屬陰，這做法無異於將那人鬼魂放在火堆上烤，那是一種難以想象的痛苦，之後還要在那個人屍身周圍埋下九個大兇之物，以大兇之物的煞氣，鎮壓得那人永遠無法逃脫。
這種風水局極其損耗陰德，所以在古時候也很少用，專用來對付大奸大惡的人，給他們生前死後，永生無盡的懲罰。
張明徽聽著就脊背發涼了：“好狠……如果是後面一種，會、會怎麽樣？”
谷老沒有回答，而是問：“知道三十年前的，離火組織嗎？”
說這話時，谷老看向梵小洛。
梵小洛搖了搖頭，對這事完全不知情。
谷老心裏吃驚，梵邈難道沒將這件事，告訴這丫頭？
……是不想將仇恨延續下去嗎？
張明徽倒是知道一點：“我聽師父說過，那是由幾個邪道組成的隊伍，為所欲為，甚至要拿幾千萬人的氣運布置邪陣，差一點點讓沿海三省變成死城。”
谷老點點頭，聲音凝重道：“如果是後面一種，造成的危害，比這個可能要嚴重一百倍，甚至一千倍。不然你們以為，周先生夫妻兩為什麽大老遠的連夜趕來？”
九個兇墓，九處大兇之物。
那可不是隨隨便便拿一塊邪器，就能稱為大兇，而是獻祭了千萬個無辜亡魂，人為制造的大兇之地，殍地。
什麽是殍地？
就是埋人多的地方，又陰氣不散，久而久之就會形成殍地。殍地往往被過去的一些趕屍人，用來做養屍地。
可是，倘若那殍地裏埋的不是正常死去的人，而是被迫殉葬的無辜人，就連趕屍人也會畏懼。因為那地方怨氣沖天，厲鬼眾多。這些積聚兩千多年怨氣的厲鬼，一旦放出來，會造成什麽後果？
這個情形光是一想，就讓人頭皮發麻。
而那被人用九個兇墓鎮壓的東西，能是善茬？
谷老一番話，成功讓後座的兩個年輕人冷汗狂流。
卻在這時，谷老哈地笑了起來：“嚇你們的。別緊張，還沒有進墓，一切沒確定呢！”
梵小洛擦了擦手心裏的汗，眼神幽怨，有種想打人的沖動。
張明徽氣得不行：“谷老，您一大把年紀了幼不幼稚啊！”
然而，谷老笑得更開心了，一副“有本事你打我呀”的表情。
張明徽氣得握緊拳頭，捶谷老靠著的座椅背。
這時，梵小洛開口問：“谷老，這次參與探墓的，除了我們，還有誰。”
谷老笑聲一頓，無奈地摸了摸下巴。
果然，還是騙不了現在的年輕人啊。
“也不多，就……兩千來個特種兵吧。”
那兩千來個特種兵，是以防他們在大墓裏面出事的。一旦他們任務失敗，特種兵便會出動，用武器將裏面的東西擊殺。倘若特種兵也失敗了，那在遠方蓄勢待發的熱武器，就會將目標對準這裏。
當然這是沒辦法的辦法，不到萬不得已，不會走到這一步。畢竟神都山是華國龍脈，護佑了炎黃子孫幾千年。傷及龍脈，國運受損，那是最最最糟糕的情況。
車內氛圍再度陷入死寂。
張明徽苦笑：“我想回去了，還能掉頭嗎。”
谷老冷哼了一聲：“你師父把你送過來時，說要我帶你見見世面，你說呢？”
張明徽露出受傷的表情，難以接受自己被師父賣掉的現實。
很快，他瑟瑟發抖起來，沮喪道：“是不是我的心太冷，怎麽身上也開始發冷了？”
前面司機說：“到海拔三四千米了，氣溫下降是正常的，多穿點衣服吧。”
張明徽：“……”
這麽一說，大家都感覺到了寒冷，趕緊穿上厚毛衣和羽絨服，冰涼的身體才慢慢有了點熱乎氣。
身體熱了，但隨即又感覺有些許氣悶。
谷老貼心提醒：“感覺呼吸不上來，是正常的，高原反應嘛。多吸點氧，不用不好意思。”
谷老一說，梵小洛才想起谷老還買了氧氣瓶。
考慮得挺周到，不過她暫時還用不到，她從小修行道家功夫，練習吐納行氣，身體異於常人。哪怕沒有氧氣，也能比普通人多活個兩分鐘。眼下只是氧氣稀薄，稍微調整下呼吸方式就行，影響不大。
谷老、張明徽兩人也用不到。
前面駕駛座的司機，本來還很期待目睹一群玄師抱著氧氣瓶瘋狂吸氧的樣子，沒想到三人完全不受影響，敬佩地說：“我第一次到高原特訓的時候，吐得連路都走不了，渾身沒力氣，你們真厲害。”
梵小洛謙虛了一下：“還好，可能我們人年輕？”
谷老語聲得意：“老頭子我是身體好，經常鍛煉。”
特種兵司機：“……”所以我是既不年輕又不經常鍛煉嗎？
不知是不是司機的表情太好笑，大家你望我，我望你，都笑了起來。
車內氛圍為之輕松。
然而，前面的車裏就沒那麽輕松了。
三個修者當然是沒事的，有事的是亓教授。亓教授是個普通人，還是個常年在研究所裏搞研究的人，身子骨本就不強健，被高反折騰慘了，一會兒想吐，一會兒鼻子堵塞，雙耳轟鳴。時不時要讓車子停一下，讓他吐一吐。
眾人過去看他，亓教授歉疚地扶了扶眼鏡，“對不起，我給大家拖後腿了。”
說著，脖子一伸，又要嘔吐。
“沒事沒事，我們是一個隊伍。”
“老亓啊，要不你就睡過去，睡著了就不吐了。”
大家都給亓教授提建議。
梵小洛視線尋找，發現隊伍裏少了人。
找了一圈，在懸崖邊找到了柳四娘。
零下十幾度，這人依然一身單薄的旗袍，站在崖邊風最大的地方，好整以暇地欣賞風景，像完全感覺不到冷。
偶爾，柳四娘輕飄飄瞥了亓教授一眼，眼神淡漠，帶著點嫌棄，似乎是覺得帶了個麻煩。
周衍走過去，無奈地叫了聲：“四娘。”
同柳四娘一樣，周衍也是來時那個灰色長衫，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，在這滿山風雪的天氣裏完全不受影響。
梵小洛暗自吃驚。
這夫妻兩道行到底有多深，才能不受外界環境影響？
柳四娘聽到周衍叫她，哼了一聲，隨手指向山下一處地方，“那裏有一棵草，能治暈車嘔吐。”
周衍點點頭，便往那裏走了去。沒多久回來，手裏抓著一把草葉，對亓教授道：“時間倉促，只見到這些藥草。亓教授你吃一片，或許能好受點。”
亓教授按照周衍說的，揪了兩片葉子吃下，又被人照顧著喝了點熱水，說感覺好很多了。
說著，就在司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。
誰想，沒走幾步，突然身子一歪，睡了過去。
眾人有點懵，“？？？”
柳四娘搖曳著身姿款款走過來，呵呵地笑著：“暈車什麽的，睡一覺就好了。瞧，這不挺管用的嘛，還有誰需要？”
說著，眼睛掃過其他的人。
她眼睛是很漂亮的丹鳳眼，臉上也帶著笑意。不知為何，這笑容卻讓人心底發寒。
眾人一個激靈，下意識往後退。
周衍在旁邊溫和地解釋：“大家放心，剛才給亓教授吃的是一種能讓人入睡的草藥，沒有副作用。”
谷老幹笑了一聲：“這藥草真好，回頭我帶兩根回去，再失眠就不怕了！”
周衍溫潤地笑了一聲，“沒事了，那就繼續趕路吧。”
大家再度回到車裏，車輛繼續往前。
前方環境越來越覆雜，遠光燈能照亮的範圍有限。偏在這時天氣也變得不可捉摸起來。前一秒還是大晴天，下一秒就下起了暴雨。暴雨停住沒多久，又下起了冰雹，飄起了雪。
在這種天氣下，車輪稍一打滑，就可能翻下深谷去。
梵小洛能感覺到，前面司機的緊張。
偏在這時，聽到了柳四娘的一聲驚呼，緊接著，前面車吱嘎一聲，緊急剎停。
梵小洛心一驚。
張明徽哆嗦道：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連谷老也被嚇到，打開手電筒，開了車門就跑過去看。
這一路上，最鎮定的人，除了周衍便是柳四娘。
能讓柳四娘驚叫成這種語調，得是什麽程度的危險？
眾人趕緊下車，打著手電筒跑到前面，做好了與危險拼命的準備。
就看到，柳四娘彎腰從一片草叢後面，抱出一個東西。
柳四娘眼睛發亮，聲音裏都帶著雀躍：“撿到一只小貓崽！”
眾人：“……？？？”
眾人松了口氣，眼神頓時變得格外幽怨。撿到一個小貓而已，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嘛？
抱怨歸抱怨，迫於這對夫妻的淫威，誰也不敢吭聲。
梵小洛借著手電筒的光，看向柳四娘懷裏的那只小貓。
那是一只通身漆黑，隱沒在黑夜裏幾乎看不見的黑貓幼崽，看上去出生還不到一個月的樣子，渾身毛紮紮，很小很軟的一團。
奶貓似乎被這麽多人嚇到了，“喵嗷喵嗷”地叫著，想往柳四娘懷裏鉆，叫聲稚嫩，能萌死壯漢。
梵小洛眼神一柔，“好可愛。”
這樣的萌物，誰能不喜歡。
大家看著小貓，感覺一路上緊繃的神經松了不少。
周衍冷靜道：“我們還要趕路，帶這麽個小貓不合適，最好把它還給大貓。”
這話說得有道理，大家雖不舍得，卻還是打著燈去找大貓，找了一圈，別說貓影，連貓毛都沒一根。
“會不會是我們人太多，大貓不敢出來？”
柳四娘專心侍弄著小貓崽，漫不經心道：“不用找，我聞過，這附近沒有大貓的氣味，倒是有很重的血腥味，跟這小貓崽很像。這可憐的小家夥，這麽小，就沒了母親。”
周衍嘴角抽搐：“……那就帶上吧。”
正說著話，兩個特種兵司機打著手電筒走了過來，對大家道：“前面是峭壁，車子開不進去，只能步行。”
大家於是都從車上拿下背包。就是亓教授有點麻煩，他人還暈乎乎的，手裏抱著氧氣吸還感覺難受，根本走不了路。周衍讓兩個特種兵司機，輪換著背他。
柳四娘對周衍以外的人和事都漠不關心，只顧著逗弄懷裏的小貓，還拿出肉幹，嚼成肉糜餵它。
小奶貓大概是餓狠了，張開小嘴嗷嗚嗷嗚地就吃了起來。
梵小洛掃了她一眼。
這視線很是隱晦，柳四娘卻精準捕捉到了。
她分出點餘光，瞥了眼梵小洛手裏拿著的魯班尺，眉頭挑了下：“我以前見過一個人，他手裏也拿著這麽一把尺子殺人，你是他的後人？”
梵小洛：“不知前輩說的是誰？”
柳四娘聽了梵小洛的話，眉頭一皺。
正當梵小洛想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時，就見她異常愛憐地撫摸了下臉，亦怪亦嗔：“別叫我前輩，都把我叫老了。”
梵小洛陡然起了層雞皮疙瘩：“……那，我叫你什麽？”
柳四娘親昵地捏了捏梵小洛的臉蛋，似乎很喜歡這種嫩生生的手感，忍不住又多捏了一遍：“叫我姐姐。哎呀，我每天照鏡子，覺得自個兒挺美的了，沒想到見到你這個小姑娘，長得還不錯嘛。”
梵小洛一下子往後退了兩三步，同時頭往後仰躲開對方的魔爪：“姐、柳姐，柳姐剛才說的那位前輩，是誰？”
柳四娘漫不經心：“一個叫梵邈的臭小子，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……”
梵邈？！！
梵小洛震驚地睜大眼，“您認識我爺爺？”
這回輪到柳四娘訝異了，打量了梵小洛一眼：“你爺爺？你是那小子的孫女兒？哦，對，姓梵的本就沒幾個人，我應該想到的。”
可能是遇見故人後輩的原因，柳四娘眼神變得柔和親切，“梵邈現在身子骨怎麽樣，有沒有死掉啊？”
梵小洛聽到“死”字，臉霎時一冷。
有這麽問候人的嗎？
“謝謝前輩關心，我爺爺身體很好。”梵小洛神色肉眼可見的變冷，突然不是很想跟這人聊天了。
“哎呀，生氣啦？”
柳四娘渾然沒有自己說話冒犯了別人的自覺，仍然笑呵呵的，手輕飄飄摁住梵小洛的肩膀，似乎很喜歡逗弄梵小洛，“女孩子生氣容易長皺紋，心胸寬廣點嘛。”
梵小洛心裏更無語。
這都什麽人，自己犯了錯卻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心胸寬廣……
眼看快把梵小洛惹毛了，柳四娘終於不鬧了，攬著梵小洛，說起了過去的事。
她說她跟梵邈是在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認識的，當時兵荒馬亂的，兩人曾結伴上過戰場來著，算是戰友了。只是隨著戰爭結束，梵邈帶著一堆好友的屍骨消失了，而她也被特管局收編，跟丈夫留在了西南。
也許是活過太多年，見過太多事，柳四娘對現在的很多人都提不起勁兒，唯有提到某些在記憶裏留下深刻印象的故人時，才生出那麽點興致。
柳四娘感慨地問梵邈現在怎麽樣了。
柳四娘臉上的懷念不似作假。
梵小洛看了她一眼，勉強開口，簡單說了與爺爺有關的一些事，都是一些日常生活裏的小事。
不知她哪句話觸到了對方笑點，柳四娘笑得花枝亂顫。
“你說梵邈脾氣好，那家夥脾氣好！笑死我了！”
“想不到啊，當年那個天不服地不服的暴躁小夥，現在被一個小丫頭管得死死的哈哈哈哈……”
梵小洛木著臉：“……”
有那麽好笑嗎？
柳四娘笑聲都驚了懷裏的小貓崽，小貓崽不滿意地蹬了蹬腿。
柳四娘被轉了註意力，抱著小貓崽給梵小洛看：“你看，這小家夥可愛吧？”
梵小洛望著那吃完就昏昏欲睡的小黑貓：“可愛。”
柳四娘聽了很高興，撫摸著小黑貓毛絨絨的皮毛，表情很慈愛：“這還是一只小玄貓呢，玄貓通靈，做鎮宅獸最好了。等我把她帶回去，養大了，就拿來鎮宅。”
梵小洛：“貓生來野性，特別是玄貓，不一定能養熟。”
柳四娘渾不在意：“不熟，那就訂個契約好啦。養貓就是得這樣，吃我的喝我的還想跑，不可能的……”
邊說著，兩人邊往前走。
@
懸崖峭壁很不好走，路很窄，下方便是懸崖，走在上面往下望，魂都能被嚇掉。
又下雨了，好在每人都穿著雨衣，就是亓教授身體受不住折騰，甚至發起了燒。
為了照顧亓教授，眾人不得不停下，原地先休息一晚上。
張明徽看得都替老人難受：“騙我們過來就算了，怎麽把人那麽老的教授給帶過來了？”
周衍溫聲道：“亓教授博古通今，現在他要我們照顧，入了墓，就是我們仰仗他了。”
張明徽不再說話了。
亓教授那邊吃了藥，就睡了過去。眾人吃了點東西，閑著也沒事，就回到越野車裏，在車廂裏湊合一晚。
到第二天，風雨停歇，天氣晴朗，眾人繼續趕路。
亓教授身子骨太虛弱，走兩步，就面色發白，冷汗涔涔。沒辦法，兩個特種兵司機砍了些樹枝，臨時做了副擔架，把亓教授擡著往前。
走了不知多久，天再度黑下。終於到一塊凸起的巨巖後，周衍說了句：“到了。”
眾人松口氣，一屁股坐在巨巖後面，都累慘了。
梵小洛感覺還好，體力能跟上。旁邊柳四娘看了她一眼，笑道：“耐力可以嘛。”
梵小洛謙虛：“過獎，柳姐的體力更好。”
柳四娘眨眨眼道：“這是我自己家，回自家還能累到，說出去那些家夥該笑話我了。”
梵小洛：“？？？”
梵小洛敏銳註意到柳四娘話裏的隱秘，柳四娘嘴角勾勒出一抹神秘的笑，正要拉著梵小洛說兩句。那邊，周衍喊人過去。
祁老拿著羅盤，對著天空中星辰推演了一番，說主墓方位就在這附近。
周衍：“今晚大家趕了一天路，辛苦了。先停下來修整一夜，明天探墓。”
這安排大家都沒意見。當下，兩個特種兵往兩個方向跑去，沒多久，居然帶回十來個人。
梵小洛這才知道，原來在他們身邊不遠處，還有一群人保駕護航。
這些人裏有精通做飯的，架起兩口部隊用的大鐵鍋，往鍋裏倒入泉水，煮起了泡面。
大家的水其實在半路上就喝的差不多了，這水是在附近山泉處接的。大山裏未經汙染，泉水清澈甘甜，直接拿來喝都行。不過以防萬一還是煮開了才入口。
熱水咕嚕咕嚕沸騰，面兩三分鐘就煮好了，眾人端起碗筷吃了起來。走了大半天，都餓的不行，除了亓教授。
亓教授吐得快虛脫了，沒有任何食欲。
不過，為了不拖累隊伍，老人家勉強吃了兩口熱飯，吃完就躺到了防水睡袋裏，吸著氧，沈睡了過去。
@
這邊，大家吃飽喝足，圍坐火堆邊。
邊烤火，邊聽周老安排接下來的事宜。
他們一路上，都是按照祁老的推演，確定的墓穴方位。現在已經到墓穴範圍邊緣，只是，下墓的具體方位，還要再確定一下。
畢竟是用幾個兇墓陪葬，主墓只會比陪葬墓更兇險，萬一他們一下墓就掉進了厲鬼窩，便是大羅神仙保佑，也逃不出去。
周衍：“老祁，麻煩你了。”
“沒什麽麻煩不麻煩。”祁老站了起來，拿著羅盤，走了出去。
他們的紮營地點，在巨巖底下，四周都是皚皚白雪。大墓位置還要往前走四五百米。祁老拿著羅盤，邊看頭頂的星象邊往前走，忽然，就站在一個地方不動了。
眾人都等著祁老出結果，手電筒將那片地方照的恍若白晝。
接下來的一幕，讓人頗為吃驚。
只見祁老呆呆站在那裏，身體似乎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住，他閉著眼，身體沒動，卻似乎渾身都在顫抖。
零下十幾度的冰寒天氣，他汗水卻不停往下淌，老臉憋得通紅。
過了大約十多分鐘，祁老睜開了眼，腳下踏出某種規律的步伐，異常狼狽地走了回來。
谷老很少見到祁老這樣，驚了：“你遇到了什麽？”
祁老接過特種兵遞來的毛巾，狠狠抹了把臉，“中招了！墓外面還有陣法，要不是我進去以後馬上意識到不對，都出不來！”
祁老想到剛才中的陣，手都在抖。
他斷斷續續的講述，說那陣法是一種精巧又惡毒的古陣，很難破，他在裏面看到了很多很多白骨，那些人，可能就是過去來這裏盜|墓的人。
這番分析，讓眾人臉色變得難看。
主墓外還有陣法，竟然連接近的機會都不給嗎？
周衍道：“知道是什麽陣嗎？”
祁老緩了很久，定住神：“應該是已經失傳的古陣之一，七十二般靈通陣。”
眾人：“……？？”
他們只聽說過，七十二般變化。
七十二般靈通陣，那是什麽陣？
祁老粗略地解釋了一番：“七十二般靈通陣，就跟西游記裏，孫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的法術一個道理，陣法裏有玄妙無窮的變化……”
簡單說吧，這陣法有點像障眼法，只是布置的手段比普通的障眼法更加的精巧惡毒，不止障眼陣外的人，更麻痹入陣人的感官。人走進去，往往都意識不到，自己中了招，倘若沒在第一時間回過神，就會徹底陷進去，再也出不來。
這陣法不是殺陣，卻跟殺陣差不多性質，會讓人逐漸迷失在陣法制造的幻象裏。幻象隨著人心智的迷失越來越恐怖，人最後會在萬分驚恐的狀態下死去。哪怕僥幸走出去，也會深受陣法影響，不瘋魔也好不到哪裏去。
這是為了防止後世人來這裏盜墓，留下的殺招。
唯有破解了七十二般靈通陣，才能找到主墓的位置。
張明徽嘀咕：“這個墓主人，花樣還挺多。”
但不得不說他贏了，兩千多年，都沒人能闖進他的墓裏面去，甚至，連墓門的邊都沒摸到。
周衍道：“能破解嗎？”
祁老眉頭皺得很深，看向眾人：“能，但我需要幫手，一個懂得奇門遁甲的幫手。”
谷老率先出聲：“別看我，你知道我的，我就是個打手。”
谷老是古武一脈傳人，專註鍛造自身，讓他去打僵屍去抓鬼都可以，唯獨別讓他那破那些彎彎繞繞的奇門，就是有高人手把手告訴他怎麽做，他都能把自己繞暈。
祁老怎可能不了解自己的老友，隱晦地瞪了他一眼，他找誰都不會找這人。
周衍慢條斯理：“我是個趕屍匠，不擅此道。”
柳四娘回答得更幹脆：“不懂。”
張明徽作為龍虎山弟子，倒是懂一點兒，但他清楚自己的斤兩，以他那點水平，不添麻煩就不錯了。
祁老露出失望。但也沒辦法，只怪他沒考慮周全。這臨時去找會陣法的人，哪有那麽容易。
罷了，他自己慢慢推演，哪怕耗費更長時間，豁出這條命，也得把陣給破了。
祁老轉身要走，卻在這時，梵小洛站起了身，“祁老，我會一點。”
梵小洛有些無奈。
祁老看都沒看她一眼，就當所有人都不會，她都沒來及說話。
她以前學魯班經的閑餘時間，跟爺爺學會一點奇門遁甲的知識。爺爺說技多不壓身，萬一哪天遇到了惡人，打不過就丟技能，那麽多技能總有一個管用，給自己爭取到逃跑的機會。為此她很多方面的技能都會一點。
祁老停住腳步，想也不想道：“只會一點，就別去搗亂了。”
梵小洛不得不解釋：“我在這方面的造詣，不敢在祁老您面前顯擺，但協助破個陣應該還行。”
祁老聽到這解釋，卻仍沒有馬上答應，而是仔細審視了一遍梵小洛，似乎不理解，她這麽主動，到底有什麽目的。
梵小洛看出祁老對她的戒備，沒有在意，露出坦蕩的表情：“祁老，請相信我也是想盡快解決問題的。畢竟，兇墓出了事，我也不能置身事外，不是嗎。”
若底下大墓躺著的是惡鬼，梵小洛也躲不過劫難，沒有誰比她更希望將這個家夥盡早扼殺。
祁老神色微松，“萬一破不了陣，你會死在裏面，這樣你也要去？”
梵小洛點頭：“嗯。”
祁老勉強道：“那就跟上來，別給我拖後腿。”
梵小洛於是緊跟著祁老步伐，踏入大陣。
入陣前，祁老突然停住，梵小洛差點撞到他身上。
祁老滿臉嫌棄，迅速地往旁邊閃了一步，冷冷地囑托了最後一句：“記住，你所見，不一定為真。不過萬變不離其宗，再厲害的障眼法，都有破綻，找出它破綻在哪，就能找到破解的辦法。”
梵小洛點頭，自發離祁老遠了點。
她又不是受虐狂，要不是為了破陣，她也不想靠近這處處看自己不順眼的老頭。
祁老不再理她，自顧自進入了陣法內，梵小洛跟在他後面。
一踏入陣法內，梵小洛掃了眼周圍，發現這裏與外面沒什麽差別。
雪地依然是雪地，周圍零散長著幾棵粗壯古木。要不是祁老再三交代，梵小洛很難發覺自己已經進來了。
跟在祁老身後，走了一段路，祁老停了下來。
他似乎是不放心，交代一句話，“你就站在這裏，我叫你怎麽做，你就怎麽做，別做多餘的事。”
梵小洛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，然後視線往下掃，註視著祁老的手，笑了起來，“祁老，您握住羅盤的姿勢，好像錯了。”
祁老下意識低頭，檢查自己的羅盤。
卻在這時，梵小洛臉色陡然一變，朝祁老擡起手。
羽絨服的袖口裏咻地飛出一根墨線，纏繞住了祁老脖子。
祁老不明所以，手立即去扒拉墨鬥線，瞪著梵小洛：“你發什麽瘋？！”
梵小洛收緊墨線，淡淡道：“祁老入陣前交代我，要留心去找破綻。剛才你又讓我什麽都不要做，前後說話自相矛盾……你是假的吧。”
祁老滿臉被誤會了的表情：“陣法有變，我多交代你一句，還交代錯了？”
“只有那一句話，還不至於讓我懷疑你。關鍵是另一點——”
梵小洛眨眨眼，一語戳破這個假人，“祁老是玄門最厲害的陣師，驕傲自負，不可能因為我一句話就去懷疑自己。他甚至都不會理我，轉身就走。”
“你露餡了。”
如果說，祁老入陣後的那一句囑托，引起了梵小洛的懷疑。那麽，祁老接下來因為她的一句你羅盤拿錯了，就下意識去檢查自己，讓梵小洛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祁老雖然看不上她，但入陣前，跟她說的那句話卻是認真的，陣法千變萬化，假的就是假的，找出破綻，就能破解。
梵小洛用力一拉墨鬥線。
“祁老”腦袋赫然飛起，咕嚕嚕滾落在雪地上。
奇怪的是，斷口處卻沒有一滴血。
稍一眨眼，再去看，祁老哪裏還有起來，雪地上的“屍體”，變成了斷裂成兩截的木頭。
梵小洛從小見爺爺做各種木工活，耳濡目染熟知各種木材。她一眼看出，這個被她毀掉的木頭，是陰沈木。
陰沈木又叫水沈木，這種木頭並非天然形成，而是要埋在河床底下幾十幾百年才形成的特殊木料。因為懷有異香，幾乎不腐，異常名貴，很多富人都喜歡拿它去做壽棺。
而少有人知，陰沈木屬性極陰，尤其是那些在水底埋了幾百年的老木，積聚了難以想象的陰氣，也常被一些人拿去做害人的邪器。
看到陰沈木上用人血密刻的喪魂符，顯然它就是陣法裏讓人生出幻覺的原因。
隨著陰沈木被毀，第一重幻境轟然破開。
周圍風景隨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。
梵小洛有條不紊，繼續尋找這幻境裏的破綻。
陣法外。
就在祁老同梵小洛進入陣法以後，周衍、谷老等人，都打著手電筒，來到了陣法邊緣。
外界與陣法之間，似乎隔了層看不見的屏障，周衍讓眾人停在祁老事先畫的那條線外。
大家站在線外，看到梵小洛和祁老兩人相隔不遠，都沒怎麽動，都猜不到陣法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。
只能看到，梵小洛和祁老兩人呈現出來的狀態。
祁老似乎很緊張，低頭望著羅盤，默默掐算，很久，才小心翼翼踏出一步。
只是一步，就耗費了極大氣力，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。
谷老嘆氣：“能把老祁累成這樣，這次陣法很難啊。”
張明徽點點頭，也緊張了起來，然後看向梵小洛。
出乎預料，另一邊的梵小洛，看起來卻像很輕松的樣子。
她一沒有掐算，二也不斟酌，在祁老艱難踏出一步時，她已經漫不經心地走了好幾步。
張明徽嘴角一抽：“她是在亂走嗎？”
他從沒見過，有誰是像梵小洛這麽破陣的。
谷老仔細觀察了很久，搖頭：“不，不像。要是亂走，陣法裏會有反應，不會這麽平靜。”
張明徽更吃驚：“她是找到了破解的辦法？”
怎麽可能！
祁老是玄門最厲害的陣師，研究了一輩子的陣法。梵小洛才多大，陣法造詣怎麽可能比祁老還高？
谷老也不確定：“也許？”
“不是也許，她真的找到了破陣辦法。”柳四娘歪著身子，倚靠在周衍肩膀上，看著陣法裏的梵小洛，就像看自家出息的晚輩，眼裏帶著驕傲：“不愧是梵邈的孫女，我很久沒見過天賦這麽強的小家夥了。”
“是梵邈的後輩，那難怪了。”周衍點點頭。
對上其他人震驚和不解的眼神，周衍笑道：“也算是歪打正著了。梵小洛破陣，用的不是推演，而是靈覺。”
沒錯，梵小洛破陣，憑借的不是別的，正是自身過人的靈覺。
靈覺，便是人溝通天地的能力，簡單來說，就是修道的天賦。
在別的領域，都信奉世上無難事，只要肯攀登。惟獨玄學這一道，卻是例外，這一行向來是九分天註定，一分靠打拼。說白了，吃的就是天賦。
天賦絕佳者，日行千裏。天賦不行者，再怎麽努力，終其一生連門檻都跨不進去。這真是很悲傷也是很殘酷的現實。
而某些靈覺強大的人，能很容易就感應到這世間最本源的東西，並與那些東西產生共鳴。不光修煉時比一般人要快十倍百倍，遇到危險前，還能提前感應到。
那所謂的七十二般靈通陣，任是再多變化，說到底都是幻象，撞上靈覺超強的梵小洛，也算是遇上克星了。
周衍望著梵小洛，眼神很是慈愛：“這小姑娘的天賦，似乎比她爺爺還強一些。”
谷老楞了會兒，隨即哈哈笑了起來：“還真是歪打正著，意外之喜了！”
沒想到，他只是想把一個有天賦的後輩留在隊伍裏，還能有這樣的收獲。
陣法的破除，比預計的還快。
原本預計要兩三天才能結束的任務，才兩三個小時，就解決了。
當梵小洛戳破最後一個幻境，一轉頭，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祁老。
祁老不知經歷了什麽，臉色十分蒼白，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，狼狽極了。
梵小洛叫了聲：“祁老？”
叫了好幾聲，祁老才恍然回神，望著梵小洛，眼底流露出覆雜，“你很厲害。”
梵小洛勾唇，就當這句話是誇獎，道：“謝謝。”
剩下的尋龍點穴，確定主墓具體方位，就是祁老的拿手絕活了。梵小洛問祁老還能堅持不，見祁老點頭，梵小洛沒有客氣，轉身離開。
見周衍、谷老就在不遠處，梵小洛揮揮手，打了聲招呼。
柳四娘誇讚道：“很厲害哦，小家夥。”
梵小洛莞爾一笑：“謝謝，過獎了。”
周衍註意到梵小洛精神頭萎靡，知道她為了破陣耗費了太多精神，道：“明天再探墓，你先去休息。”
梵小洛剛才破陣時沒覺得有什麽，現在出來後，才感覺到渾身沒多少勁了，只想睡覺。
周衍開了口，梵小洛便從順如流，躺入了特種兵們搭建的帳篷裏，沈沈地睡了過去。
@
睡了不知多久，梵小洛被人叫醒。
從睡袋裏鉆出來，太陽已經升得很高，直直照射大地，金光璀璨。
梵小洛從睡袋裏爬出來，就見周衍和谷老他們早就醒來，正圍在五百米開外的一棵參天古木下，揮舞著工兵鏟挖土。
梵小洛朝那邊走了過去。
她註意到，隊伍裏的特種兵人數又增加了十來人，每人都手拿著家夥，鉆山挖土，不知道挖了多久。
“墓穴就在這底下，以前這處應該有一個天井，用來運動挖墓挖出的土石。可能是山脈活動，或者別的原因，把這個天井蓋住了。”谷老見梵小洛過來，給她解釋了一句。
梵小洛：“哦，需要我幫忙嗎？”
谷老笑了笑：“當然需要。你趕緊養精蓄銳，打起精神，等會兒我們就下墓了！”
聽到下墓，梵小洛心裏一緊。
她面上沒顯，默默走到一邊，仔細地查看挎包和旅行包裏的物資，並在腦海裏演算，遇到各種可能的危險，該怎麽應對。
見她一臉嚴肅，柳四娘抱著小黑貓，裊娜地走過來，“放輕松，咱們只是來探墓，遇到危險趕緊跑，能有什麽事。”
梵小洛望著她懷裏，明顯精神不少的小奶貓，無聲搖頭。
柳四娘不知道，要是他們真遇到了她上輩子的那個家夥，可不是想跑，就能跑得掉的。
“柳姐，你要帶著這小貓崽下墓？”梵小洛問。
他們這一去墓裏，或許要經歷很多危險，不一定顧得了這只貓。
柳四娘知道梵小洛的意思，撫摸了下小貓：“這小可憐現在是靠著我吊一口命，放在外面，沒人能養得活它，不跟著我會死的。”
小奶貓親昵地伸出舌頭，舔舐柳四娘的手指，可把柳四娘萌得不行。
梵小洛也不好說什麽了。
兩人在這邊站了快兩個小時，聽見一聲：“好了！”
梵小洛趕緊走過去，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，看到了一條能容納單人下去，深不知多少的坑洞。
眾人在洞外擺上瓜果祭品，上了柱香，算是探墓之前，跟墓主人提前打聲招呼。
見香穩穩地燒完，眾人舒一口氣。
接著，谷老帶頭帶好防毒面罩，在身上綁好救生繩進入了坑洞裏。在他之後，是祁老，張明徽，亓教授，周衍。
梵小洛排在了倒數第二，順著繩索緩緩往下降，剛到坑洞底，就聽到張明徽發出一聲驚恐的低呼。
谷老呵斥了一聲，張明徽聲音有些發顫，“這裏，有東西……”
梵小洛打著手電照過去，照出坑洞底部的情況。這是一個約莫一百來平的天井，井周圍石壁上依稀能看出粗略開鑿過的痕跡，很有可能是挖墓時運出土石的通道。
而在坑洞邊緣，有幾具穿著古代麻布衣的白骨，似乎是死得痛苦，渾身骨骼呈現正常人不可能有的扭曲狀。
亓教授遇到古屍，忽然有了精神，喝令大家別亂動，帶上手套，小心地查過屍體，“這些是當初修建陵墓的工人。大墓竣工後，大概是想離開，卻被封鎖在了這裏，被迫為墓主人殉葬。這是個好消息，說明我們找對了地方。”
梵小洛將手電筒光照到坑洞別處，心驚地發現，在這裏被活埋的人還不止這幾個，起碼二三十個。
看到這裏，大家沈默了。
在古代社會等級森嚴，平民百姓可以說是最卑微的存在，上層貴族說殺就殺，甚至動輒拿他們殉葬，少有仁慈。
只是，在書本上看到是一回事，直面又是一回事。
“這些人也是可憐，超渡一下他們吧。”一片寧靜中，周衍悲憫出聲，說著就念起了道家的超渡咒。
周衍的咒語一如他的人，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雅，超渡的力道卻十分了得，連旁邊的人聽了，也不覺卸下執念，心境祥和。
在一聲一聲的超渡咒語中，梵小洛看到淡淡的綠色熒光從某些白骨上升起，往坑洞頂上飛去。
冤魂離去，因一口怨氣而凝結不散的白骨，哢地動了一下，隨即，散落歸塵。
見狀，其他人隨即也加入了超渡行列。
在滿洞的經咒聲中，沒多久，滯留在坑洞底部的冤魂，都離開了。
隨著他們的離開，坑洞內沈悶汙濁的空氣，為之一新。
與此同時，被冤魂怨氣遮掩的墓門，赫然出現在眼前。
那是一道能容納兩個成年人通過的鐵門，門上銹跡斑斑，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。
梵小洛望著那鐵門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。
亓教授瞳孔震顫：“鐵門……怎麽能是鐵門呢？”
人死以後，講究一個葉落歸根，所以墓門多是石門，石門厚重，在裏面加一個自來石，也就是頂門的石柱，後來人便很難打開大門，也就打擾不到墓主人的安寧。而鐵門容易銹蝕，頂多在石門的夾層中澆鑄些鐵水來輔助防盜。還從沒見過，直接以鐵門封堵大墓入口的。
谷老道：“鐵五行屬金，克盡一切生機。或許，這道門封堵的不是盜墓人，而是裏面的家夥。”
其他人：“……”
這聽起來更可怕了好嗎。
周衍走到墓門前觀察了一遍，沒找到能開門的機關，索性取下隨身帶的一根撬棍，對著鐵門中間的縫隙猛地一撬。
這一撬，不知用了多大力氣，緊緊關閉的墓門，竟發出了哢哢的聲音。
隨即，緩緩打開。
門開的瞬間，柳四娘懷裏的小黑貓，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，喵——！！！
這聲尖叫嚇了眾人一跳，下意識看向那只小貓。
這小黑貓從撿到起，就很乖順，吃了睡睡了吃，柳四娘怎麽捉弄都不生氣。然而此刻，卻似乎異常暴躁。爪子抓著柳四娘的胳膊，幽綠眼睛死死盯著大門，每根毛都在戰栗，就仿佛……
那門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。
梵小洛望著小黑貓，心裏一沈。
黑貓通靈，嗅到陰邪氣息會發出示警。
門裏那東西，怕是不簡單。
一時間，眾人臉色都很凝重。
而周衍卻在這時微微一笑，收起撬棍，撣去衣袖上的灰塵，又恢覆了溫雅，仿佛剛才暴力破門的不是他，“墓門已開，我走先走一步探探路，諸位，保重。”
說著，周衍往前踏了一步，走進了墓門裏。
“等會兒大家夥都小心點，緊跟前面人的步伐，知道嗎？”谷老不放心，又囑托了一遍其他人，特別是梵小洛和張明徽。隨後走在了第二位，祁老走在了第三位，之後是亓教授，張明徽。
梵小洛感覺到從墓門裏撲出的濃重煞氣，不知為何，心突然慌得厲害。
見谷老祁老先後都走進去，梵小洛抿住唇，不動聲色把墨鬥線纏繞在手腕上，邁著沈重的步伐，也踏進了墓門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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